星花

大厅能动的还剩5人，2人站在和泉一织暂避的吧台正前方，3人蹲在桌子后面。

他手里的枪口在冒烟，枪管发红，这样下去护木也有可能融化。和泉一织换只手握住枪，静静地向落地窗挪动，刚出吧台，背后立刻有人勒住他的肩膀。

在警大职业组只要不怕挨组长的旋风腿，尽管打，枪打坏了再换就成。但是实战时打急了把枪管打红，没有备用枪管或者根本来不及换枪管，也没有快速降温的措施。

于是和泉一织抬手把枪按到那人的手上，他惨叫着弹开了。

——这个时候，绝对不能去摸枪管，会烫死。

和泉一织没让这人真的弹开，他瞬间把这家伙拽了回来拖到自己胸前。桌后的人愤怒地咋舌，他正要对和泉一织开一枪，同伙突然被拽进弹道，无准备之下枪管歪了。

这一弹从和泉一织的手臂边穿过去，撕开布料灼烧皮肉的冲击快要让他的骨头筋带崩裂。他跳出窗之后必须抓住墙壁突出的管道才能安全下落，一只手操作起来太困难。

……得赌一把！和泉一织看准方向推开挡枪男，挡枪男朝着同伙摔过去，他藏在挡枪男背后的死角蹬脚跨出窗。

万幸水管非常干燥且粗糙，和泉一织挂在半空寻找落脚点，发现二楼的窗沿可以借力。

二阶堂大和带队赶到四叶环指明的地点，他一抬头，就见和泉三月那位弟弟单手勾着管道在风中摇摇欲坠，他甚至还想松手往下再落一层。二阶堂对队员招手:“又下来一个！”

窗外的光越来越暗了，百还没有给自己下一步的指示，七濑陆抓着戒指的手冒出汗来。他只割断了两条绳圈，昏暗里那些人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绳子松了一点。

“说起来，你的东西还没拿干净啊。”

头领在待命的间隙里和同伙聊天，他翘脚坐在托盘上，对七濑陆说:“了先生知道你偷跑后，让我们去你的房间搜查。狗丸把证件之类的给你了，他不知道你还有个东西在了先生那里。”

七濑陆闻言看向头领:“有什么东西?”

“谁知道呢……了先生原本打算明年就交给你的，是你自己不要。”

头领无所谓地摆手:“比如小说里写的不知名亲戚送来的，说不定是谁寄给你的信。”

“……信……”有哪位在世的亲人会给他寄信，再说如果是信件，为什么过去这么多年才还给他?

“还有可能是你小时候的照片嘛，了先生的恶趣味。”百耷拉着眉毛，好似被私藏照片的是他自己。

头领手机滴滴响，他摸出手机看一眼，对其他人说:“动手，他们找上了先生了。”

“别呀，我们再聊一会?”百叫住他，“刚刚不是还在说经理妹妹的男友靠不住嘛?我超想听后续的！”

七濑陆终于接到百的眼神示意，手指带着刀片向下轻微地滑动。

头领随口打发百:“之后寄天国的信件告诉你。”

“好过分呐，我想在去天国之前听到。”

“不对，你应该去地狱，现在正好天黑了。”头领不怀好意地说，身后是此起彼伏的上膛声。

百张大嘴巴:“这么多人一起送我们去?”

头领撇嘴:“……解决你们哪里需要这么多人，接下来那些警察们要往这里来了。如果不是为了保险，真想等一会在警察面前杀了你们。”

他没想着赶紧逃跑，反正他们这些亡命之徒都不会有好下场，完成老板给他们的最后一件任务就好。

“嗯，先从老板的新欢开始吧。”头领认真地思索了一下，然后百眼前升起黑黝黝的枪洞，他的手扣住扳机。

——就是现在！七濑陆松开绳子猛地弹起来把头领撞了出去，子弹打在后面的货架上溅起火花。

最近的一个人上前揪住七濑陆重重压在地上，忽然，窗玻璃被人从外面击碎了，嘣得七零八落。

伴随着子弹破开空气的狠戾飒响，视野中多出几道弹迹。七濑陆身上的人在玻璃碎片中缓慢倒下。

他在警署读的枪械读物里有提到，夜间射击时会使用曳光弹，这种弹头填充曳光剂的特殊弹射出后，能看到子弹运动的轨迹，一般用来修正弹道和确定敌人位置。

百和七濑陆顺着弹迹都看到了双臂支在窗框上面无表情的九条天，他手中是可连发的半自动狙击枪。

与此同时大门破开，强光手电的光柱穿越黑暗抵达了他们身边。压倒性数量的警服和枪支，肩上的徽章在光与夜色之间闪烁。

仓库剩下的黑帮拉起头领，他们在绝境下选择优先解决绑票，不约而同朝七濑陆抬枪。九条天一跃而下，捞起七濑陆就地一滚，他们身下的地面全是追随而来的弹孔。

子弹在枪膛内高速运动摩擦，再加上点燃的弹药爆发出高温高压，直接把枪油烟雾化。刹那间尘土与油烟充斥了人的视野。

七濑陆耳边全是是枪管的轰鸣，他被护在一个小小的包围圈内，九条天强力而稳定的心跳穿透衣服和皮肤，忠实地传达给他意为安全的讯息。

大概持续了半分钟的冲突渐渐停歇，周围的痛呼和哀嚎终于清晰起来。折笠千斗沐浴在光源中，声音像从另一个世界降临的完结宣判。

“你们已经被控制了，放下武器举起双手！”

头领按着撞到墙上的头，他的枪在冲击中甩飞出去了。其他人都准备弃枪时，他冷冷地说:“我们这边可还有一个人质呢。”

“百先生在那里！！！”七濑陆攥紧了九条天的衣服。

“别担心。”九条天低声说，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带往警署的阵营。

四叶环之前一直站在窗边九条天的身后。他提前趁后排的黑帮招架的空档，利索翻过窗户，拿着逢坂壮五给的匕首一下划开百的绳索。

头领看见了，想击打四叶环的后脑，百接过匕首反手一刀戳进头领的手臂:“谢了！

“……可恶！”头领嘶声撤回手，汗如雨下。他的眼睛被警员的手电直照，眼前的东西都开始虚化模糊。不知道自己周围的同伴已经举起手放弃了他，头领仍然在地上摸索着自己的枪。

直到一双手铐禁锢了他的双手，警佐们把他和这些黑帮赶到外面的空地，头领在最后闭上了眼。

百把匕首还给四叶环，转身看到他的旧识正要往这边来，先呆滞两秒，然后撒腿就跑。

几分钟前摆脱月云的落差让他头脑懈怠，翻墙脱身技术抛得干干净净，只知道头朝前狂奔。

可是后面追赶他的人更拼命，百听到的脚底踢踏声越来越近，最后一只被风吹得冰凉的手狠狠抓到了他的胳膊。

千逮到他了，手飞快松开向上箍住他的腰:“……momo，我真的，跑不动了。”

“哈……我不信，yuki这么厉害，你先松开手，我们……再来一次好不好?”

这次一定会认认真真地跑掉。百喘气，拖着个人体奋力往前走。但是千坚定地杵在原地，他不想动百哪里拖得走他。

“是来给我解脱的吗?”百背对着他问。

“嗯，不用再东躲西藏。”

这一天终于，终于来了，但他还不能走:“教父他——”

“他明年会隐退。”

百闻言扭头想确认千脸上的表情是开玩笑还是认真，千轻轻蹭着他的脸颊和头发:“是我们线人的可靠消息，九条鹰匡决定提早退位。”

“还有两个月就到新年，这期间由警方来保护文月村。”千说。

“……这样好。”百握住千的手，千也回握。百感觉到皮肤回升的温度，几年间的压抑和疲惫突然消散了，解放和淡然的情绪得以从骨头里苏醒。

一直以来他的手都比千暖和，这一次他发觉被捂热的是自己的手。

——Yuki，小冈，还有那些孩子们。

“谢谢。”他深深叹息。

千紧紧抱住百，枪口挨着他的太阳穴:“……不会疼的。”

“我早就不怕疼啦。”

短暂的枪响，建筑群之间全是荡来荡去的回音。废墟里的鸟惊得离地而起，在空中盘旋。鸟鸣如同刺耳细厉的哨子声，越过天际达到了不可及的远方。

小楼的后面，九条天放下瞄准镜，打开通讯器:“春原百濑已经死亡。”

“我会尽快回去，没必要追踪他的家人朋友了。”

空地处打起简易的灯，警署的医务人员簇拥着和泉一织。七濑陆立刻冲过去，挤进人群急切地问:“一织你还好吗?”

和泉一织看见他时松了口气，左手指指剪掉一半袖子的上臂:“衣服划烂了而已。”

七濑陆觉得他把自己当傻子:“那个洞，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是枪伤?血都从绷带里冒出来了啊！”

“……您的摇滚同好也来了，不打声招呼?”和泉一织说，他旁边坐着正在接受胳膊骨折处理的逢坂壮五，逢坂壮五痛得发抖，看见七濑陆，脸上恢复了点生机:“幸好你们都没事。”

七濑陆得知逢坂壮五的真名后很懂地没有表露出什么特别情绪，回头继续对和泉一织说:“别转移话题，好好坐着等着去医院。”

九条天消失了十几分钟再回到空地，走近把七濑陆推进伤员行列里，用棉球按他身上溢出血的擦痕:“他们被送到医院进一步检查，你也得去。”

七濑陆在脑海里把这大半天来发生的事情滋溜一过，低头认错:“对不起，我太不小心了。”

九条天目光扫过和泉一织和逢坂壮五:“先去检查吧，回来之后再说。”

“有中度的焦虑症，经常做噩梦，对于记不清过去的事情感到不安。”

“我们引导他进行回忆，过程中患者多次情绪激动，我们试着让他冷静下来，显然他极端抗拒镇定剂。”

“可能过去有人强迫他使用了什么药物。患者对医院本身并不厌恶，但是害怕注射和饮用式的药物。”

……

…………

和医生谈完，九条天从房间里出来，打开诊疗室的门。七濑陆抱胸坐在椅子上，已经头歪着睡过去了。

警署的人分工明确，二阶堂大和跟折笠千斗回去交接任务；逢坂壮五留院观察，有四叶环看护；和泉三月留下来陪着弟弟。

九条天小心地背起七濑陆，慢慢走出医院。他并不想把最爱的家人关着，更不会准备什么笼子。

旁边是和泉兄弟，和泉三月也不打算让弟弟继续待在病房，所以和九条天一起出去了。他看九条天的脸色从入院开始就不太好:“如果累的话就换我来吧?”

“不用。”九条天轻微幅度摇头，对和泉一织说，“你说的经过我了解了。陆就不提，我认为你的行为是新人菜鸟的一时热血。”

和泉一织沉默着接受前辈训话。他反思时也明白从一开始就应该首先向上级反映，然而看着七濑陆那张完全状况外的脸，他竟然不自觉的冲动起来。

“……虽然你做出了有效的补救，帮助我们解决案件。”九条天话锋一转:“还有，我知道是为了隐蔽，但是这种形状的道具不要给陆，会引起误会。”

他看着七濑陆垂在自己肩上的手，那只戒指就套在根节分明的手指上。

和泉一织愣了一下:“原来套进无名指了吗……”

“喂喂！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这么男子汉的嘛一织！”和泉三月捅弟弟没伤的胳膊，开着缓解气氛的玩笑。

然而九条天的脸色好像并没有好转，他直白地发问:“和泉一织，你能给我承诺吗?”

“突然承诺?！”被发难者非常吃惊。

“你要对得起这枚戒指。你要在陆身边，给他帮助和保护……一切事物都不能动摇这份心情。”

九条天的面容藏在落下的头发和阴影中，他的语气镇定却带着迟疑，对和泉一织说话的同时又像在质问自己。

“…………”

或许是因为家人的存在，人入睡的神态也会格外安稳。和泉一织注视七濑陆柔和地弯曲着的眉毛，心里某块土地钻出小小的一丛绿芽。

“回答?”九条天皱眉再次问道。

啊啊这对兄弟真是一样的紧追不舍！和泉一织正常人的羞耻心让他不敢再看七濑陆:“我保证，只要七濑先生还在我身边，我一定帮助他，保，保护他……”

他压低声音:“一切事物，都不能动摇这份心情。”

tbc.

momo还在哦(小声)